作者寄语:
成为了文波的一员,是我的本命年-猴年做出最明智的决定,因为他拯救了一颗濒临边缘的心灵。
在这座炼丹炉里,悟空们不畏惧低估的黑暗和压抑,他们仰望星空,他们互相温暖,他们奔向光芒。
祝愿文波的学子们可以如愿以偿,祝愿文波越办越好,让更多年轻人可以在这钱美丽富饶的土地上肆意奔跑,尽享青春的魅力。
第一次出分,我正蹭坐在往南艺的校车上,攥着屏幕的手顿时发白,我感到了对雅思的新奇和好感逐渐消失,对我这种资质平凡的人来说,这貌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二次出分,我在北方故乡那闷热的竹席上辗转反侧,盛夏柳动蝉鸣。随后,我做了个噩梦,它就像一片乌云纠缠郁结,我就站在那海岸线的孤岛上,在那遥远的东海上,南海边,那狂风依旧呼啸,我怎么也跨越不过这冰冷的鸿沟。
第三次出分,我伏在阳台上直到晨曦,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眼前一片混沌,学校寂静无声,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我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行,我没有说话,默默地赌气连报两场。
第四次出分,很不走运,我正在发着烧,已经在宿舍昏睡了三天,无心氐惆。这是不是一场梦,一场随时可以被粗鲁打断的烟花梦境。我感到很委屈,也感到很残酷,一纸签证就足以牵动着我所有的神经和情绪,足以把我对未来的畅想无情打断。
第五次出分,咬牙切齿中,我总算达到了足以留学的标准,我记得,那天是初春的南京。在请舍友几个撸串回宿舍的路上,我的目光如此迷浊,十里春风,我将要去往南十字星的何方。
第六次出分,我回到了阔别的金陵,自诩留学一年半而踌躇满志准备冲击绿卡的四个七,任性地每天下楼在新百打车到东大四牌楼的教室上自习,但是常年学习的无节制透支让我心猿意马,在南理工,终于落寞收场,我远没有自己想象的强大,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我的身体便陷入了迟钝懒惰,烦躁不安。
第七次出分,15年的冬天罕见地刺骨,我在青旅的小床上呆呆地躺了一整天,即使隐约触碰到了自己的瓶颈,我也已经暂时没有了荷尔蒙支撑着徒劳的努力,凌晨四点从85度C烘焙店出来,踏上了南方的列车,在厦门的华侨博物馆,当看到了孙中山题词,“华侨乃革命之母”,我霎时色变动容,许久不愿离开,我问我自己,我究竟距离华侨还有多远?
第八次出分,临近返回澳洲的归期,我还是勉强地参加了一次依旧失败的考试,在鸡鸣寺里,那曾经放肆桀骜的悟空拜遍了每一尊佛陀,在登上航班的前晚,我不耐烦地听家人的说教,倔强地期冀在新的地方我可以逆转情势。一直坚强而洒脱的我在人前依旧谈笑风生,但他也有无法自拔的心伤。
第九次出分,恰如阑珊的暮冬,我到了留学的最低谷,临近繁重的毕业课程和糟糕的身体状态狼狈为奸,变本加厉地报复我无节制的索取,一个甚至还没有留学之前水平的5.5写作让我不得不做出痛苦抉择,最后,我暂时压抑住所有的不甘和委屈,将其搁置到将来,等待我发起新一轮的进攻,放任那些失败的过往在我梦中肆意萦绕,取笑我的平庸和无能。
一年后的冬春之交,我硕士早已毕业半年,22万字的书稿全部完成,博士也顺利开局,一切也都到了对这个痼疾发起冲锋的最佳时机。出于多次雅思惨痛经历的忌惮,我选择了闭关数月从头考PTE,而命运最终眷顾于我敢于再一次战斗的倔强和野性。
第十次出分,自考试后的我疯狂地打游戏来麻痹自己的心虚,发泄闭关数月的郁气,由于出分晚了一天——而我也多打了24小时。在打开邮件的瞬间,我的肾上腺素泵动着接近200点心率让我的身体剧烈颤栗,过山车般颅内高潮的空白短路后,电脑屏幕上由液晶点形成的几个数字以一种让我难以置信的姿势传到了我的视网膜,它通过神经元的生电信号告诉我的脑组织——我通过了。这种瞬间感性上的核爆炸使我不得不爆起了粗口来释放我霎时的疯狂,我TM终于过了!我TM终于过了!然后,深夜两点多挨个打电话给所有醒着的朋友分享我的狂喜,甚至不管他们可能不了解我为何激动到咬牙切齿。因为,这是一段为时四年、载了我激荡岁月所有回忆的爱恨情仇,从纸醉金迷的金陵秦淮到万里云月的南十字星;这是一个普通二本的孩子,以毫无花巧甚至略微笨拙的方式的一次前赴后继的战斗。我会永远怀念你,真的,我会永远怀念你。
有人说,每个人的心底都是一片海,闪耀着深不见底的幽蓝。那是面对命运时,先因无奈而痛苦,再由委屈而自责,后经迷茫而焦灼甚至逃避,乃至最后鼓起余勇从头来过而依次调配出,最纯粹且最斑斓的色彩。从2013年1月24到2017年1月22,我终于绝笔阑珊,更多是如释重负和解脱,我没有想到这个打磨自己的过程竟然花费了我四年的时间,我也没有忘记当时的女朋友陪着我进了雅思培训的第一堂课,而如今,我们早已天各一方,她亦隐入茫茫人海,相忘于江湖。
“我做到了。”这是我想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但是我想跟你说的这句话拖了很久很久,久到了我几乎忘记了我们曾经的模样。
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七八十的平均分和低下的数理化就足以使那些巅峰状态985的学霸们嗤之以鼻;而我也乐于自嘲,他们和我这种半吊子一块读博,应当惭愧的是他们。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没有天赋的普通人,一个倔强的普通人,但就是这个普通人,他从不畏惧轮回中痛苦的滋味,也绝不屈服到达最低谷时的黑暗。
我不是叱咤风云的武林高手,只拿过一两次内部比赛的冠军,粗糙低劣的打法总被笑话为“推土机”,在我练空手道的时候,我不贪图身手尚不能驾驭的武技,也不逃避频繁的伤痛,只是默默积累足以拖垮对手的体能。但就是这个野路子,每次就算输,他也会让眼前的每个对手付出巨大代价,哪怕最终淡出江湖多年别人谈到他,都会面露忌惮,习武之人视尊严为生命,绝不容许半点践踏和亵渎。
我不是纵横沙场的军人,我的5公里越野甚至连新兵的最低要求都不够格,我也自认为我那爱憎分明的性情可能会与服从的天职格格不入。但就是这个二把刀军迷,始终忠诚于自己的信仰,始终敢于仰望星空,甚至在那欣喜若狂的刹那,我恍惚就觉得自己就是当年活跃在南疆的侦察兵。也许,日后人们会关注那片闪耀的光芒,可是谁还记得曾经的那个人,从少年熬到了临近而立,死死守护着自己的荣誉。
人生的剧本有时充满着荒诞,它是所有的天时地利人和等条件综合作用的结局,我没有想到,在最后关头忍住恶心多看复习资料那么一眼,往往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这个少年已经长大了,他做到了能在这片土地扎根;人生的剧本有时又充满着坚定,我知道如果十次尝试不行,我会毫不犹豫地尝试十五次,二十次,乃至五十次,直到把它彻底地征服,我终究要在这片土地扎根。
因为,我是上天的宠儿,血脉里渗透着大圣故里这位后生骨子里的桀骜。
乱花渐欲迷人眼,这是一个我永生难以忘怀的过程,它牵动着我难以计数的精力;而这一切的意义,也只是为了证明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们不一样。
我会想起2014年刚下飞机的少年,首次置身伊丽莎白女王光芒照耀下的这片红土地,他想抓住什么,但他什么都抓不住,任由人潮夹带着迷茫地向前行走,如今,已经3年过去了。
我会想起2015年暮冬的南理工,常年的精力透支让这个少年无力再战。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那天落寞的校园,他的学妹踏着暖阳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突然发现,她竟然是如此的美丽和娇嫩,那时的天空是如此的澄澈与湛蓝,因为他与这人间烟火竟然隔离了太久,久到了疯狂地陷入了弥补亏欠乡愁的劫难,久到了耽溺于暂时逃避现实的快乐;他和朋友一起驻足青旅,一起唏嘘青春,一起逛遍老街,一起在阳光恬淡的下午循环一首低沉的民谣,一起嗑光了店里所有的瓜子;他的手机桌面至今仍是在青旅俯瞰新街口的霓虹夜景,因为他忘不了最后离开时凌晨四点熟睡的南京,他抹开窗户上的雾花,匆匆一瞥,这座城市还有着多少努力的年轻人?
我会想起2016年初春UWA硕士毕业典礼礼堂的彩色玻璃,哪怕就是校长官八股的讲话,他都会认真分辨和理解,仅仅是希望可以提升自己的口语和听力;想起不久后他以新人身份参加卧龙岗论坛归程那空无一人的大巴,他将自己灌醉,醉眼迷蒙中逡巡这座小城,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焦灼和迷茫,毕业后,这片没根的浮萍将何去何从?
我会想起2017年闭关最后几日的深夜,没有任何人分享,没有成长中的掌声,任由朋友们的尘缘散聚,他在低谷默默准备着,失去了很多。即使物质上压缩到了最基本的诉求,来保证集中精力在考试上,他依然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身边朋友相继通过的无形压抑,到最后干脆自欺欺人地逃避而衍生自闭。于是他会在无人的街头将油门踩到底来挥洒心中的积郁,继而粗暴地猛刹在无人的角落埋头潸然泪下;于是他会焦灼到睡不着觉,硬是拉着他的好哥们去数星辰银河;于是他会发泄般清理掉100多名不认识的微信联系人,在无可复加的忐忑中最终却出奇平静地走进考场。
我会想起北桥考场外等他朋友接的那个路口,独来独往的他竟然已经不大习惯人来人往的人间,重新进入社会,竟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贪婪地深呼吸,试图多收集些人气,每一口都是自由的气息,温暖地充斥他的胸腔。
我会想起大年二十五的皇庭海鲜酒家,西澳大利亚洲的洲长柯林巴奈特先生站在了他的对面,他大大方方地打量着忙碌的洲长,此刻的他有了前所未有的底气走过去,握手寒暄并请洲长为他的书稿题词,他知道他不会拒绝的,因为洲长大似能读懂他眼神背后的经历。随后,南中国独有的广东醒狮作为高潮闹场,那岭南特色的鼓点带动着激昂的节奏冲击他的脏腑,他突然想起了厦门,想起华侨博物馆,而华侨,终于离他只有咫尺之遥。最后,他不再言语,随手包个红包站在张牙舞爪的醒狮面前挥舞,引着踏起四平马的醒狮一步步汇入人潮......
我会想起本命年的除夕,直播的春晚节目在此刻演绎到了主持人问观众什么是幸福,而他此刻拎起一杯红酒,透过这血色浪漫的液体环视客厅。此刻,虽然没有国内万家灯火的节日气氛,但他的父母就在身边,父亲在低头泡茶,叮嘱他茶叶必须要冰箱冷冻才保证不变味,而母亲则喜气洋洋地卖弄前几天电视台播出的颁奖照片,本家与市里一位奥运女排家庭共同被当地政府评为文明家庭。他笑着打诨,他现在不要什么称号,只想吃一份电视台管的盒饭,肯定比洲长吃的还好;而之前带的所有茶叶最后结局是被放到砂锅里煮成了茶叶蛋......但是他没有告诉自己的父母,直到今天为止,他才有了翘着腿喝茶的闲情逸致。
我会想起龙门酒店的招待酒会,里面坐着博导从中国请来的三位院士,二百多客人,酒酣耳热之际,大厅的屏幕开始循环播放我这摄影师几天拍摄的作品,人影幢幢,仿佛故乡黄海的浪涛袭来,我就在站在大厅的中央,虽不敢有东临碣石观沧海的豪迈,但是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稳,于是我对每一个在异国他乡欢度春节的老师们都报以最大的热情,因为这是我的发自血脉的温情。我知道,我已经把这里当做了家,男子汉脚踩的地方,就是自己应当守护的家。
在故事的最后,我会想起悟空。有人说,悟空早就已经不在了,早在他戴上金箍的时候,他就不再是悟空了。飞扬跋扈的齐天大圣没了,却多了一个斗战胜佛,他屈服了,守着牌坊与香火,输给了生活,终归是磨平了棱角,再无当年的热血与骄傲。我的青春应该会终结在我丧失勇气的刹那,因为我们绝大多数的普通人终究都会戴上了金箍,我们可能终究都逃不开宿命。虽然我可能早已在数十次考试的某次后就不再是原来的自己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不到最后不要退缩,更不想因为收获的浮华与安逸而束缚住自己的野性,这样对不起我截止目前的付诸的所有努力和代价,也不是自己守护初心这么久的意义。
我会为了悟空而流泪,我为了心中的悟空而哭泣。我们每人心中都有悟空,只是悟空,只是那个踏碎凌霄放肆桀骜的齐天大圣;只是那个驾着七彩祥云来迎娶意中人的盖世英雄。
此时此刻,又是一波波的留学生正怀着梦想和我曾经一样准备雅思或者PTE,PTE考场机房那台靠墙角的电脑,将会一次又一次迎接那热切而又坚定的目光。
感谢身边不离不弃的朋友,依旧在深夜也会倾听我失态的言语;我很幸运,家人都平安,稳定的大后方让我把强弩之末的骨血放在了考试上;感谢困顿的日子,感谢岁月的捶打感恩一切。承蒙天眷,这是我最好的25岁礼物,因为这是下一段航程的起航汽笛,奋髯云乍起,矫首浪还冲。更重要的是,我想告诉眼前的这个青年,不管面前的路是多么崎岖忐忑,悟空们不曾后悔过,而他终会以一种从未想过的方式崇拜自己,原谅过往,期待未来。
后序
大年初二的北桥华人春节游行,他打开一个尘封许久的小箱子,第一次在这片红土地穿上了汉服,领着一个年轻华人的方阵穿越了这座并不古老的城市,星河浩瀚,长路漫漫,他甚至还咏叹起自编的打油诗:
西澳衍子孙,枝叶何其茂;
泱泱礼仪邦,江山何苍莽;
人间星火,吐纳千年壮阔。
作者简介:
孙浚博,西澳大学(UWA)在读博士,中国百名大学生自强之星,江苏省大学生年度人物,国家励志奖学金获得者,发表专利22项,完成22万字《行走在东经116》书稿并计划于2017出版。现任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主管杂志《神州学人》专栏作者,澳大利亚工程师协会会员、亚太摄影协会员、西澳华人工程师协会理事会员、西澳华人科学家协会员,并先后接受了江苏省教育电视台、澳大利亚时报、中澳博士沙龙的专访。